回到20多年前,也就是1994年,魔岩三杰在红磡体育馆举行的“中国摇滚乐势力”演唱会左右的那个时间。
南昌,一度也是中国摇滚的重镇之一!
西安、南京、兰州、乌鲁木齐,还有我们的南昌,好似中国摇滚的几个策源地,除了北京外,绝大多数都在内陆相对闭塞的地区。而这几个地方的摇滚,大多是在当地启蒙之后开始离乡,像郑钧、许巍、李志、左小祖咒、野孩子、马条、低苦艾等等。
而南昌,除了被号称“亚洲摇滚第一女声”的罗琦,其他乐队或歌手都基本选择了本土。这与当时流行歌手圈同样被人所熟知的“广东的江西军团”形成反差。
今天,当我们回顾当时的那些人和事,突然觉得,兴许正因为如此,南昌这座到现在连livehouse都少得可怜的城市,涌起的那股喧哗与梦想是这样的自然。红色土壤孕育出来的不羁和反叛,正好与摇滚精神相匹配。
不屑于商业化(那时候也没什么商业化),完全的即兴和自我,甚至连吉他和弦都不按部就班随意而来,从而形成南昌摇滚在当时国内摇滚的独立性以及与众不同。
那是一段怎样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大概从1994年到1998年左右,那时候在南昌大中专院校读书的人们有多少还记得那几个名字:紫雨、羽果、暗室、烟头,还有那个不能叫出名字的乐队等等。
一
丁涌,目前在南昌开着两家酒吧——胜利路上的“左岸”和南湖边民居里的“old pub”。但我们知道他,却是因为“真优美”。从1995年到2013年,南昌展览路上那家唱片店。如今在百度上再输入它的名字,仍有网友这样怀念——“店里面泛着温暖的光,放着悠扬的音乐”。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南湖路杏花楼旁的old pub老酒馆,酒馆是旧式风格设计,里面摆满了各种音乐老物件,墙上摆放的一张张黑胶和CD都是回忆。
涌哥说,当年的真优美,面积130平方方米,上下两层,南昌玩摇滚的乐队几乎都在他的店门口搞过活动。比如南昌最早出专辑的紫雨乐队,就在店里做的首发签售。
那个时候在南昌想得到西方音乐的资讯很有限,只有中央台的音乐频道每周放一次节目,后来还有个《音像世界》节目会介绍欧美的流行音乐和摇滚。“所以南昌最早的乐队都爱在我那里晃悠,因为我可以给他们提供资讯。”提供的资讯其实就是那个年代的“打口碟”,也就是外国公司处理的音乐碟。
对于南昌摇滚,丁涌的贡献就在于,当年我们懵懂无知时,他给我们提供了U2、皇后乐队、杜兰杜兰乐队这些个食粮,原来音乐还可以这样。一个城市其实最需要这样的拓荒者。坚持自己的喜爱,并坚持不断以影响来聚集同类的人。现在的南昌其实缺的就是当年丁涌这样的人,无论是在商业还是文化。
二
其实,罗琦在北京组建指南针乐队,签王晓京并且大红大紫之前,在南昌已经小有名气。
最早在位于现在中山路中段的叫香江大酒楼的歌舞厅里,那时她才13岁,是一个爱跳霹雳舞的霹雳少女。因为家庭的原因,使这个少女明显看上去与众不同。
果然,没多久,她居然就小小年纪闯江湖,开始跟着别人走穴唱歌了。罗琦的嗓子真是天生得好,唱起那些年流行的港台歌轻轻松松。
在南昌,许多歌舞厅都留下过罗琦的足迹,因为她太受欢迎。别人是唱完一晚或者一周结款,她可以先问歌厅老板要钱,每天一两百,唱完很酷的头也不回地走人。
罗琦的嗓音被评价具有金属般的穿透力,几年前参加《歌手》时,一曲《我是一只小小鸟》的震撼高音,有媒体说“飙到天上了,比赵传都要劲爆”。而还在南昌的歌舞厅时,罗琦就已经演唱过《我是一只小小鸟》,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唱到多高,是旁边的乐手不停地让她把调唱高,从降E调唱到F调,再唱到G调。
在南昌,还有多少人记得她唱的这首歌,还有高明骏的那首男女对唱《心跳的感觉》。再后来,罗琦去了福建再去了北京,16岁闯荡,如今也成了传奇。
三
除了在北京一炮打响的罗琦,南昌本地还有成立于1996年的紫雨乐队,是南昌最早出专辑的乐队。当时的专辑是在北京录制、广东出版,还参加了全国各大流行音乐榜的打榜。乐队主唱钱皓、吉他手程振国、贝斯手孙向荣、鼓手万千(去年病逝),再加上从北京拉过来的键盘手惠鹏(之后加入了黑豹乐队)。
紫雨乐队存在的时间不长,而且,他们是南昌本土乐队中极少有的想奔着商业化路子走下去的乐队。但是与那个年代许许多多有天赋和潜力的摇滚乐队歌手一样,人与人的欲望和追求在新旧世纪交会之际起了不同的变化。流行音乐唱片及其发展的临界点即将到来,摇滚这种纯需要动力和精神的形态突然变得尴尬。加上乐队成员的性格都太不相同,造成这支很有希望的乐队在非常短的时间土崩瓦解。
吉他手程振国是紫雨乐队的主要成员,对音乐很坚持,但性格太内向,不喜欢交际。目前程振国在深圳生活,和家人一起做生意,没有赚大钱但生活没有问题。
程振国现在每天都练琴,技术非常好,有时也接点做音乐的业务,仍然不愿意和圈里的人交往,对名利无欲无求。
南昌还有一支暗室乐队,曾被称为是中国新音乐的希望之一,并频频出现在《音乐天堂》和《摩登天空》的报道中。主唱和吉他手梅强是个非常摇滚的人,而且还是个帅哥。
梅强音乐做得很好,唱得也很好,是很西洋很哥特的风格。当时国内还没有像他这样的人,所以在圈里是很牛的。
那个时候的梅强很年轻,长得瘦瘦高高,又帅又冷酷,舞台表现力非常好。至今仍有网友念念不忘暗室乐队,但连粉丝都不知道梅强的下落。有人说,每周有五天的时间,他都会出现在南昌的左岸咖啡馆里。
《乐队的夏天》里,新裤子的主唱彭磊被曝动不动就拉黑别人的微信朋友圈的梗一度成为热搜,而现今梅强也是如此,“他不是一个一个地拉黑,而是成批成批地把人拉黑。”个性依旧伴随着他,我们理解当年被煽动的摇滚之火或许在他心里没有泯灭,只是找不回当年的那根火柴了!
四
五十多岁的凌光头居然没什么变化,和他交谈都像是延续20年前的一次交谈。
他与上面那些南昌摇滚人不同,他是剧团大院出来的,从小耳濡目染,年纪轻轻就在南昌的歌舞厅当乐手,后来又在其他城市经营歌舞厅,收入颇丰,在当年完全是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
“我在摇滚圈是最富的。”于是,他几乎成了那些摇滚青年的“赡养者”,像梅强这些人有一段时间几乎都在他家吃住,“后来我专门请了一个做饭的保姆,每天下午至少是四五个人吃饭。”
乐队每个月都会到学校去演出一次,没有演出费还要凌光头贴钱,“要花钱请车把设备拖到学校去,还要请他们吃饭。”偶尔,凌光头会帮他们接些有钱的业务,就是某家酒店开张,凌光头带着这些乐队一起过去,“于是一会是歌舞厅演唱,一会是摇滚演唱,就这么混搭着一起表演。”
凌光头还是最早参加国内音乐节的那批音乐人之一。像左小祖咒、痛仰等,其实那时候大家都很窘迫。2003年参加广州音乐节时,演出完后的第二天大家一起去吃中饭,十多个人只点了面吃,大概两三百块钱,凌光头还没吃完就先把单买了。对于这件事,左小诅咒格外感激,很久以后才对凌光头说,“那个时候我穷得连短裤都要卖了,你去买单这件事让我很感动。”
但是与这些摇滚人的交流,让凌光头对自己的音乐梦想有了更笃定的理由。“假设当年真拿那些钱投资房产,可能现在我会身家千万,但是音乐梦想或许也随之东流。”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年南昌一拥而起,突然摇滚又没能坚持,现如今喧哗与梦想已不再的原因吧! (段萍)
(江南都市 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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